清涧县

注册

 

发新话题 回复该主题

故事成亲当天满门被抄,婚事作废的尚书千金 [复制链接]

1#
北京白癜风治疗最好医院 http://baidianfeng.39.net/qzzt/

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,如有雷同实属巧合。

1

大辞谁人不知,六部之首、吏部尚书府的二小姐沈昭昭,是个“颜控”,什么都喜欢最漂亮的。

裙衫要番邦进贡的蜀锦,没有蜀锦,也要制衣坊最好的云织;吃饭的碗勺要最精美的;居室要全皇城修的最好看的,连身边侍候的丫鬟,都要过她的眼细细挑一挑。

然而她那整天游手好闲、纵马遛鸟的亲大哥,在她及笄那天,给她送了件天底下最丑的礼物,让她一度怀疑自己是捡来的。

清风朗朗的尚书府后院,昭昭荡在沈璟给她亲手扎的秋千上,笑声直飞入云。

沈璟带着一盖着红布的什么东西悄悄走近,在秋千旁神秘的对她说,“昭昭,你看大哥给你带什么来了?”

昭昭自秋千上下来,狐疑的走近,掀开那红布。

红布下盖着的,是个腰间别着剑,戴着面具身形佝偻的人,像猴子般;那面具也丑,眼睛画的大大的,嘴上画的青青的。

昭昭退后几步,心中有些害怕,只觉他大哥又藏了什么坏点子捉弄她。

沈璟轻轻拍了拍她的肩,哄着她道,“昭昭别怕,这是天底下最俊郎的男子,大哥特地寻来的。”

她才不信,天底下最俊朗的男子是她的云深哥哥,瞧这比她还要矮半个头的佝偻身形,就知定不是什么好看的人。

然手下却似有什么东西指牵引般,昭昭缓缓的靠近那猴子似的人,摘下了那恶鬼面具。

丑丑的面具下,是更丑的一张脸。土麦的肤色,纵横交错的刀疤,看上去因营养不良而凹陷的中庭,像猴子更像鬼。

昭昭吓的手一抖,往后一退跌在地上,哇的一声哭了出来。

再然后,便是沈璟捂着肚子疼的大笑,笑声回荡,响彻整个沈府。

沈府闻此的下人们皆是轻叹摇头,大公子又在捉弄二小姐了。

昭昭踉跄的站起身,怒踹了捧腹大笑的沈璟一脚,转身就要去投告爹爹,沈璟这才抹了抹笑出的泪,正色道:

“你别看他丑,昭昭,但他的武功可是全皇城最好的,是你大哥特意从黑市买回来的。”

黑市,是大辞皇城最黑暗的交易场所,这里卖人卖狗,卖前朝玉玺的都有。

沈昭昭撇撇嘴,这算什么破礼物,她才不要,正拔腿要去告状时,那佝偻的丑人“砰”地一声跪地,似是臣服。

将腰间的佩剑恭敬地奉在昭昭面前,断断续续道,“请……还请……小姐赐……赐名……”

黑市的奴隶,一般都没有名字,只等人买了去再赐名,赐名后便是主子的了。

然眼前人长得矮丑就罢了,张张嘴还结结巴巴,昭昭再次被他大哥气的掉眼泪。

“昭昭,这真是大哥费尽心机找来的,他虽丑,但能保护你。”沈璟叹了口气,瞧了眼那跪在地上的人,唏嘘道,“黑市买出来的奴隶一向都有个规律,要么死,要么永远追随主人……”

昭昭看了眼长叹的大哥,再看了眼跪在地上持剑的丑人,仿佛只要她走了,那柄剑就会被那人用来自裁。

昭昭抹了抹泪,脖子一横,直想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,她接过了他的佩剑,“罢了,你就跟着我吧。”

那丑人抬眸,骷髅般深陷的眼里似生了点光,“小姐,赐……赐名……”

昭昭蹙了蹙眉,颇有些嫌弃,“丑奴……就叫丑奴吧。”

这个名字可以说是非常难听,然那丑丑的人却好似非常开心,嘴里结结巴巴地叨咕着自己的名字,丑奴,丑奴,他有名字了,他有主人了,那这算不算,他有家了?

丑奴挠了挠头,他记忆中,他好像是有个家的,又好像没有,他记不太清了。

他是皇宫暗卫营里被刷下来转进黑市的。暗卫营在培养暗卫前,都会让他们吃一种忘掉记忆的药,称其忘掉前尘,一心一意为主子服务。

暗卫营中每百人进行决斗厮杀,战至最后的为上卫,打到中间的为中卫,至于下卫,则如他般进了黑市。

但就算如此,从暗卫营里出来的,武功也要比一般人高太多。

而自这以后,他便长久的跟着昭昭了。

哪怕昭昭总让他离她远一点。

2

这日春闱后,皇城告示前,人群熙攘,沈家兄妹等在远离人群的一阴凉树下。直至丑奴气喘吁吁地飞奔而来。

沈璟已等不及,紧张的问,“如何,可有我?”

“回大公......大公子,那上面......”来人结结巴巴,直将紧张的气氛拉到极点。

是沈璟被老爹逼着参加科举,如今出名次了却不敢前去看,唯恐没有他,回去吃家法。

他更怕没什么功名,让他的心上人叶婉瞧不起。

其他丫鬟小厮他不信任,怕告状,只差了黑市买来的丑奴挤进去看。

沈昭昭瞧了瞧沈璟紧张的样子,捂嘴偷笑,接上,“那上面没有我哥?”

沈璟转头,咬牙切齿,“沈昭昭!翠心斋的碧玉酥,你可是不想要了?”

昭昭巴巴闭了嘴,才听得那丑奴断断续续道,“那上面......上面的字......小的不认识......”

两兄妹瞬时石化在原地,昭昭撇撇嘴,瞧了眼她那巴巴张望的大哥,一跺脚,“我去。”

她走至一半,望着自己新穿的鹅黄色绒裙衫,突然回头娇笑道,“大哥,我这裙子一会儿若是被踩脏了......”

沈璟哪不懂她在说什么,握拳咬牙,“你大哥就给你买新的!”

昭昭这才满意的挤进人群,仗着娇小的身躯,一下拱进了最前面。

垫脚望望,从左到右,从上到下,连角落都不放过,沈璟两个字就是没瞧着。

她直叹今夜家中必见血光,回头时却踩到个什么东西,直踩得她一个趔趄,差点就要摔翻在地时,一人扶住了她,“小姐小心。”

熟悉的清润之声,昭昭回头,人群熙攘中,骄阳映晖下,扶着她的人有着一双温柔的鹿眼,眸若灿星,睫若流萤,一袭深青色袖白底长袍衬的他面如冠玉,清朗端方。

昭昭呆住了,几乎下意识就想扑到这人怀中,却因着礼和心中的不敢置信,只敢站在原地红了眼眶,问,“云深哥哥?”

此话落地,昭昭眼里的泪也撺出眼眶,跟着落地,惊起一地轻灰。

3

大辞又有谁人不知,六部之首、吏部尚书府的“颜控”二小姐,曾有段天定的好姻缘——裴太师家的小孙子,裴云深。

君子端方,谦谦有礼。

三岁习文,五岁念诗,七岁写词,十岁破例参科举,一举中贡士之位。

他是大辞最年轻俊郎的文星,裴太师府仰首可望的未来,也是昭昭最亲的云深哥哥。

裴云深的娘亲与昭昭的娘亲为手帕交,昭昭生下来就与裴家定了亲。

只是昭昭生下不久,她的娘亲就因病香消玉殒。

裴云深的娘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,将昭昭当了半个女儿养。

裴云深长她三岁,捏过她的婴儿脸。

后来再大一点,便是将她扛在脖子上,带她去逛庙会放风筝。

昭昭要天上的星星,裴云深便会爬上屋檐取下灯笼给她,哄她说星星都是灯笼里飞出去的,他把星星都聚在灯笼里了。

昭昭想去纵马,裴云深则会去寻马,纵使最后裴太师给他的是小毛驴。

像慧极必伤般,裴云深身子弱,纵不得马。

昭昭坐在小毛驴上眼泪嘀嘀嗒嗒地掉,裴云深就会牵着小毛驴去翠心斋给她买最漂亮的点心。

可就是这样好的人,这样好的姻缘,到最后,却没有一个好的结果。

那年上元佳节,月色皎皎,裴云深牵着她去逛庙会,人群熙攘中不知怎的就冲出一伙劫匪,将二人带的丫鬟家丁一数杀了干净。

一时众人惊骇,纷纷逃窜,本该最热闹的庙会一时竟空无一人。

裴云深亦牵着她东躲西藏,直奔到一柴垛前才堪堪停住脚步。

本就体质娇弱的少年,在这一刻已是耗尽了所有体力。

而身后劫匪越追越近,厮杀的血腥味也愈来愈浓。

朗朗月色下,裴云深阖了阖眸,将她藏进柴垛里,气喘吁吁之余还不忘哄着她道:

“云深哥哥陪昭昭玩捉迷藏好不好?”

昭昭牵紧他的手,摇头,她那时已经九岁,不是小孩子了,她知道云深哥哥想做什么。

可裴云深却一点一点掰开她紧攥着的手,轻声道:

“昭昭乖,哥哥先藏起来,昭昭一会儿如果找不到哥哥了,就去太师府寻好不好?”

昭昭哭着摇头,想去抓他的手,但他却将她往里一推,转而往反方向跑了,他边跑边学着她大哥纨绔的笑骂,“抓老子,也不看看你们几斤几两?过来啊孙子!”

这声音因气不足而弱弱的,哪里有她大哥中气十足的样子。

昭昭捂住嘴,明明有些想笑,却哭了出来。

这是沈昭昭第一次见平日温温有礼的裴云深大骂,也是最后一次,是为了她。

之后那伙脚步声便随着裴云深的大骂愈来愈远,直远到听不见时,昭昭才敢哭着从柴垛中爬出来,边抹泪边往太师府飞奔。

朗朗月色下,她摔了好几个跟头,弄脏了最爱的裙衫仍不敢停,直奔到太师府前才踉跄跌下,猛的吐出一口血,“长街庙会巷……去救……救云深哥哥……”

当夜太师府的烛火便没媳过,沈府的烛火也彻夜长明。

只是当两伙人一前一后地赶到庙会巷时,哪还有什么匪徒,哪还有什么裴府小少爷。

像凭空消失了般,两伙人连着查案而来的大理寺,在皇城直寻了几天几夜,巷前巷后,甚至连巷侧的湖中都捞了一捞,连裴云深的影子都没捞着。

昭昭不死心,央着大哥去皇城外找。城外泥泞,她战战兢兢深一脚浅一脚深地踩进泥里,踩进水里,既怕找到他,又怕找不到。

但不知该说幸还是不幸,众人找了许久,完全没有裴云深的踪迹。

其后不久,大理寺将此案归为悬案,裴太师府往沈府递了退亲贴,老太师一病不起,皇城寻人的告示一贴就是几年。

4

如今算来,已是六年过去了。

六年物是人非,皇榜上寻人的告示雨打风吹下泛黄四散,与旁边春闱工工整整的告示倒形成了鲜明对比。

昭昭站在告示下,怔怔望着面前清朗端方的男子,静静地落着泪。

这是她的,云深哥哥,回来了吗?

着急结果的沈璟不明所以,方奔了前来,还来不及看告示,却在看到搀扶着自家小妹的人愣了神,亦脱口而出一句,“云深?”

那扶着昭昭的人这才恍神,忙拱手作揖道,“两位怕是认错了,在下姓宴,名书篱。”

清风寂寂,沈家兄妹望着这人,皆怔愣了。

天下间怕是没有这样相像的人了,不仅脸长得像,周身气质也相似,一样的鹿眼,一样爱穿深青色的衣袍,一样的温柔沉稳。

前者乃大辞太师府嫡孙,谦谦君子,温润如玉。三岁习文,五岁念诗,七岁写词,十岁破例参科举,一举中贡士之位,十三岁时失踪于庙会长街。

后者乃大辞最穷的县城,东篱县县令之子,芝兰玉树,洗尽铅华,二十及冠参科举中探花郎之位。

昭昭掐掐时间,云深哥哥十三岁失踪,而今六年过去,也才十九未及冠。

这人,当真不是她的云深哥哥。

但她眸光一转,溶溶清阳下,这人深青色的衣袍在风中翻飞,衣袍上的白鹤似在祥云中腾翔。

昭昭垂了垂眸,若她的云深哥哥没失踪,应该也是这副霁月风光的样子吧,甚至,甚至中的是状元,而不是探花。

5

沈府进了名客人,名宴书篱,乃此次春闱的探花郎。

但奇怪的是,这名探花郎似是不甘心这个名次,没走马上任,反而向陛下辞去了探花郎应有的一切,借宿在了沈府,势必要重考一次,中个状元。

然更令人惊奇的是,这探花郎宴书篱,无论是脸,还是周身气度,都像极了六年前太师府失踪的嫡孙。

绕是裴府的老太师与裴云深的娘亲,都看呆了,纷纷红了眼眶。

但却是皆不敢下定论,只因这探花郎一遍遍地解释自己不是裴云深,更将自己从小到大如何在东篱县生活的事儿讲了个巨细。

但昭昭不死心,整日缠着他。

昭昭记得,云深哥哥后颈处有块不齐全的牙印疤,是她六岁那年趴在他背上睡着了,梦到好吃的时咬的。

幼时睡的沉,梦的也沉,直咬到嘴里有血腥味儿她才悠悠转醒。那时正是盛夏,给裴云深诊伤的郎中是个半吊子学徒,诊了良久迟迟不见好,反而留了疤。

昭昭记得,她那时六岁,才换过一颗门牙,所以那后颈的牙印疤,是缺了一颗门牙的。

裴太师府簪缨世家,书香礼代,自然不会去掀人后颈衣服。但昭昭却想一探究竟,动了掀人衣服的心思。

然星移斗转,春去秋来,那宴书篱似在沈昭昭长久的纠缠中动了红鸾心。

6

这夜风朗气清,中元时节,他约了昭昭去黑市游玩。

每每中元节时,黑市的人便不再卖奴隶,卖前朝玉玺等物,而是表演鬼戏,卖些鬼面具等新奇又恐怖的玩意儿。

昭昭其实很怕,但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,又急于验证宴书篱的身份,便跟着去了。

然去之前,她哥送她的那个丑奴拦住她,结结巴巴道,“小姐……他瞧……瞧着不像……好人……”

清浅月色下,昭昭瞧了瞧府门前霁月风光的人,再瞧瞧眼前这个猴子般身形佝偻的人。

她翻了翻白眼,到底谁不像好人?

昭昭不仅去了,还勒令丑奴不许跟去。

她不要灯泡,更不要丑的吓人,跟鬼比谁更鬼的灯泡儿。

皎皎月色,莹莹流光,那深青衣袍的人牵着昭昭的手,直让她觉得回到了总角时光。

昭昭任他牵着,仰望着他,泪无声地流下。

昭昭张嘴,忍不住的喊,“云深哥哥……”

然这声却让那一脸温色的人崩了,他嘴角抽搐,“书篱,我叫宴书篱,昭昭姑娘要听多少次才能记住?!”

昭昭微怔,不适地鼓了鼓腮,正欲道歉时,却听见一个卖鬼面具的摊前“砰”地一声响,摊子被砸,面具落了一地。

一伙大胡子凶神恶煞的人指着一张画像道,“老子再问你一遍,真没见过这女的?”

两人一道看去,只见那画像上画着的,竟是昭昭。

然昭昭定睛一看,这伙人无端觉得眼熟,细看之下,竟是六年前欲杀她和裴云深的劫匪。

她霎时心中大慌,既害怕那伙人来杀自己,又想去问他们当年把云深哥哥带去了哪儿,眼前这个是不是他。

但她来不及反应,那伙劫匪转头,看到了她和宴书篱。

中元十五夜,人头攒动,肩摩毂击,黑市的人直比平时庙会的多了一倍不止。

宴书篱眉间猛跳,牵着沈昭昭一转眼,钻进了人群里。

然那伙人已是锁定了他们,跟在人群中大喊,“站住!”

宴书篱和昭昭岂会站住,一溜儿烟,往人群深处走去。

而这举动引来那伙人的大怒,瞬时提刀,当场杀了几人,一时人群大惊,纷纷四逃。

与此同时,那劫匪在人群之后看着沈昭昭眯了眯眼,眼中杀意重重。

六年前没完成任务,他被主上重罚了一顿,关在狱中生不如死。如今六年过去,主上给他将功折罪的机会,他岂会放过。

“小姑娘,你不想知道原来牵着你的大哥哥去哪儿了吗?”隔着熙攘逃散的人群,他露出神秘地狞笑,却在瞧到她身边的男子时脸色一变,拧了拧眉。

然再细细一瞧,又是几声狞笑,“你身边那个,好像是他,又好像不是哦。”

如海人流中,昭昭被这极像裴云深的人牵着,愣了愣神。

正此时,她与他牵着的手,在逃窜横走的人群中,不知怎的就被撞开了。

像六年前,那最终都要松开的手。

昭昭恍神,泪漱漱而下,她惊慌的去找那人的手,一抬头,那人却被人群挤走,消失不见。

而那伙劫匪见她已上了勾,踩踏着人群,举刀而来。

7

昭昭转而奔逃,但一个小姑娘,哪有一群匪汉子跑的快。昭昭一个踉跄跌在地上,那大刀举到她头顶,正要重重落下时,远处飞来一柄长剑,将那大刀震飞。

与此同时,一人轻轻抱起她,踏地飞奔。

清浅月色下,万人空街中,这人满脸是疤,中庭凹陷,双唇失色,身形佝偻弯曲,像个将死的老猴子,是丑奴。

昭昭眼泪飞出,她不是勒令了让他不要跟来吗?

“保护……保护小姐……是丑奴的……使命……”

来人丑的吓人,一句话都说不利索,却紧紧抱着她,目光坚毅。

昭昭哭笑不得,勾住他的脖子,好让他能省些力气来抱她。

正此时,另一柄大刀飞了过来,丑奴将人护在怀里,弯腰躲过,但那刀身沉重,带过的刀气亦重,丑奴的背后瞬时被划开一道血口,鲜血淋漓。

与此同时,另一柄大刀劈下,丑奴堪堪躲过,左臂却也被划伤,鲜血淋漓,直溅了昭昭一脸。

血流入眼,昭昭惊慌失措地看着眼前的一切,然那丑奴躲刀之际,却不忘将她的脸按在自己怀里,断断续续道,“小姐……别看……别怕……丑奴会……会保护小姐的……”

接着便是更重的厮杀声,更浓的血腥味。

萧萧月色下,那猴子般的人拼尽一切的与人厮杀,飞逃,只为保护怀中人。

迎面又是一刀,正要劈到这矮矮的丑奴脸上时,突然一根发簪横出,直狠狠插进那劫匪的脖子里。

惊惧之下,昭昭看着那发簪,落了泪,她终于不是六年前那个胆小无用的小姑娘了。

这算不算,给云深哥哥报了仇?

阴阴寂夜中,那劫匪睁大着眼睛倒地,其他的劫匪见首领被杀,那佝偻的人双眼猩红杀气重重,怀中的人亦不知会使什么暗器,瞬时都往后退了几步。

群龙无首,再拼只怕会鱼死网破,倒不如就此收手,回去复命。

其中一人打了个手势,在昭昭和丑奴枭视狼顾的目光中退了下去。

昭昭月色下,猎猎长风中,那个浑身是血丑陋不堪的人,背着她在寒风中狂奔。

这背上也是有伤口的,血渗出外衣,直染红了昭昭今天新穿的白衫。

星火暗淡,昭昭趴在他的背上泪落不止。

直奔到沈府门前时,那强撑着的人似是才吐出一口气,巍然倒地。

而另一边,一暗室里,一粗麻布衣的女子拿着刀弱弱地问在一旁等候的男子,“篱哥,真要如此吗?”

那等着的男子已是满眼不耐烦,哪还有平日里轻走慢谈举止有礼的模样,他敛了敛眉,向前靠了靠,“让你砍就砍,犹豫什么?!”

而等这男子被砍的皮肉流血,奄奄一息时,屋顶窸窣响动,竟响起一阵掌声,“宴公子对自己倒是真狠呐……”

宴书篱和那女子顿时一怔,向上看去。

漆黑夜色里,乌鸦鸣啼。

只见屋顶上方的破光处,站着一个眼蒙黑布的玄衣女子,她扬了扬唇,冷笑,“宴公子不妨与我做个交易?”

8

吏部尚书府内,一片混乱。

一边要请人去大理寺报案,一边要请郎中来医二小姐的奴仆。

沈璟瞧着浑身鲜血的妹妹,但他将昭昭左转转右转转,虽哪哪儿都是血,却一个伤口都无,他这才歇了嘴。

正要使人去拿上好的药材给那丑奴医治时,门外却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。

家丁开门,只见门外躺着一浑身是伤的人,“快,快去黑市救昭昭姑娘……”

众人一道回首看去,只见那人呕出一口血,懊悔不堪,“在下带昭昭姑娘游玩黑市,却不想遇了劫匪,人群将我和昭昭姑娘冲散了……”

他方说罢,便晕倒在地。

昭昭抬眸看去,他深青色的衣袍皆被刀划破,亦染满了鲜血,难不成那天不止一伙劫匪?他与她走失后也遇了劫?

昭昭看了看沾满丑奴鲜血的双手,不禁疑惑,他是真的走失了吗?还是因为恐惧根本就逃了?

但她一抬眼,瞧见台阶上那人似曾相识的眉眼,周身温润的气质,又失了神。

沈府药室内,浑身是伤的两人躺在榻上,老郎中在一旁配着药烧着针。

昭昭站在一旁瞧着,她太想知道那与云深哥哥极相似的人身上有没有疤了。

满满是血的衣服一寸寸剪开,背上几道刀伤交错,可那红白一片,什么都没有。

昭昭恍然,泪如玄珠,一颗一颗的落,他不是,他不是云深哥哥。

像梦一般,她以为找到了云深哥哥,到头来还是一场空。

昭昭失神的走出药室,月色惨白一片,映着她晶莹的泪。

与此同时,室内的老郎中剪开了那猴子般人的血衣,这衣下也是一片伤,血红的新伤下,是一条条交错纵横的旧疤。

旧疤盖着的后颈处,若是仔细看,便能隐约看到一颗缺了的牙印疤。

9

昭昭不开心,沈府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的不开心。

她不再去荡秋千,也不爱穿鲜美的衣服,更不爱出门了。

自沈昭昭及笄后,来说亲的媒婆直将沈府的门槛都踩烂了几个。

转眼新一年的春闱就要来临,别家姑娘大都及笄时就嫁了出去,而今昭昭又要年长一岁,沈家人犯了愁。

但沈家两个大男人如何和小闺女说这些事?沈璟只得去求叶婉。

不多时沈璟带上叶婉,拿着一件绣金云肩登了昭昭的厢房门,叶婉传了她哥的话,对她道,宴书篱对她有意,想求娶她。

晏书篱对她有意,昭昭怎会不知呢。

多日来他给她雕木人,给她写词,给她绘丹青,想尽一切的哄她开心。

但昭昭始终知道,他不是那个爬上屋檐哄她星星都在灯笼里的人,不是那个牵她骑小毛驴的人,不是将她架在脖子上逛庙会的人。

他不是他,不是他的云深哥哥。

但叶婉与她道,他是个不错的人,才情可比裴云深,待人有礼,谦谦君子,是位良人。

且如今新一年的春闱即将来临,他定能一举中的,前途不可估量。

适时昭昭的大哥又在一边叫嚷,“昭昭不喜欢就不嫁,随便那些人怎么说闲话,大哥养你一辈子!”

昭昭噗的一声笑出了声,看着叶婉拧大哥的耳朵,“你懂什么?姑娘家的韶华岂可辜负。”

沈璟哎哟一声,连连呼痛,昭昭看着眼前这幕,笑得合不拢嘴。

怪道一物降一物,她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哥,如今也有怕的人。

她大哥与叶婉,是在一个酒馆认识的,彼时两人为抢一壶酒争论半天。

叶婉的父亲是天桥底下说书的,叶婉完美的继承了她爹说书的能力,语言清晰,泼辣无比。

在当天骂哭了沈璟,抢到了那壶酒。

自此后,昭昭那个傻大哥,仿佛爱上听书了,天桥底下总有他的身影。

昭昭笑着,昭昭说自己要考虑考虑。

10

昭昭决心去太师府见见裴姨,然去太师府的马车后面,始终跟着一人。

昭昭嘴角抽搐,“不过离家几里路而已,这有什么好跟的?”

那自杂货铺后面的矮人探了个头出来,支支吾吾道,“我怕……我怕小姐……有危险……”

昭昭无语,昭昭在杂货铺里挑了个中规中矩的木面具给丑奴带上了。

临入府前,昭昭将他面具的绳细细打了个结,轻声道,“你呀,戴着面具不要乱走,不要吓着裴姨,她是很好的人。”

她是个很好的人。昭昭娘亲走后不久,昭昭幼时几乎是半住在裴府,沈府两个大男人哪懂怎么带女娃,都是裴姨一手将昭昭带大的,后来再大些能吃饭走动时,昭昭这才彻底回了沈府。

但经年逢年过节,她都会给昭昭送些女儿家用的簪子首饰等物,哪怕裴云深失踪,也不曾断过。

昭昭和丑奴在裴云深的厢房等她,这里一切如故,六年来从未变过。

昭昭每次来,都会待在这儿。

裴姨说,如果云深哥哥故去了,魂灵偶回家门时看到昭昭,会很高兴的。

眼前陈设如故,床边放着几本书,桌案上笔墨纸砚整整齐齐,室内一侧放着裴云深给昭昭未做完的风筝,室内右边挂着裴云深昔日画的画,画上是裴云深和昭昭在溶溶春日里放着风筝。

昭昭看着那幅画,看着看着,红了眼眶,泪静静而落。

而那丑奴愣在画前,看着那画,脑中巨痛,只觉分外熟悉,什么东西似要穿破久远的时间束缚,扑面而来,却又堪堪停住了,混沌一片。

丑奴忍不住想摸摸那画,却是被昭昭的轻喝声止住了,“别碰!”

这是他第一次见她如此不快的神情,空气凝滞,丑奴满是茧子的手堪堪停在画前。

“你这丫头,有什么碰不得的。”外间温柔的一声轻叹传来。

门开,只见一着沉绿色衣袍,头戴碧玉簪的妇人缓缓走进。

她正走至门槛处,似是许久未曾踏足过这儿,不妨被门槛轻绊了一脚。

旁边侍候的丑奴几乎下意识想去扶,可却在见到自己满手茧子与疤痕时,又停住了手。

这样的手,扶了怕是会膈疼这位夫人吧。

他垂了垂眸,缓缓缩回了自己的手。

那裴夫人见他如此动作,微诧的看他一眼,矮矮的身躯,佝偻的背脊,木质的面具,满是疤痕的手,她心中莫名一悸,没来由的心疼。

这不知是谁家的孩子,都经历了些什么成了这副模样……

她莞尔,拍了拍那人的肩宽慰道,“孩子别怕,想看便看,想摸便摸,咱不听这个臭丫头的。”

昭昭扑进她怀里,哭着撒娇,“裴姨——”

裴夫人刮刮她的鼻子,声音微不可查放的更柔,“傻孩子,六年了……还守着这些陈年旧物做什么?”

说着说着,那裴夫人抱紧昭昭,声音无来由的哽咽,眼泪跟着漱漱而下,昭昭的泪亦流的更凶了。

书香满满的厢房内,退守在一边的丑奴看着眼前这一切,只觉分外熟悉又陌生。

他像在在这儿住过,像是也抱过这高不可攀的沈府二小姐,也在这温柔妇人怀中撒过娇。

可这一切都似隔着千层迷雾,让他看不分明。

他脑中除了暗卫营和黑市的生活,什么也想不起来了。

清风阵阵,丑奴戴着的木面具下,淌着莫名的泪。

“六年了,云深若能找到,早该找到了,若找不到,只怕也化白骨了……”

裴夫人抚了抚昭昭的背,之后又拿帕子细细擦去她的泪,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,“傻孩子,裴姨都听说了,那宴书篱也是个不错的孩子,你呀,不要为了云深费了自己的大好光阴……”

眼泪这才擦过,转眼又从眼眶夺出。

昭昭哭着,无助的捂住脸。

11

又一年春闱之后,沈府难得有这样大的喜事,沈府二小姐即将大婚,婚配与这年春闱的探花郎宴书篱。

谁能料想那宴书篱在沈府借住了一年,再次参考,竟还是探花之位。

而更令众人想不到的,是这春闱第一名,状元之位,竟是由沈家游手好闲的沈璟拿的。

他在科考时写了篇《鸿鹄志》,内中韵律齐整,平仄相对,叙写男儿抱负,施身展才的鸿鹄之志,艳惊四座。

看的科举主审礼部尚书王鸿连连赞叹,感慨不已。

这日春寒料峭,昭昭带着墨玉砚和两匹红缎进了沈璟的西院。

墨玉砚是为了恭贺大哥高中的,两匹红缎是为了让在沈府的叶婉挑挑哪个更好看,自己好用在大婚时。

昭昭进门,却见沈璟在桌案旁闷闷喝着酒,瞧着情绪颇为低落的样子。

昭昭不解,她这平素看起来马马哈哈的大哥,竟暗藏鸿鹄志,还凭此一举高中;叶婉姐姐不是一直望着她能考个好名次么?

为何如今看来却并没有想象中开心?

昭昭想象中,她大哥该兴奋的跳脚到处炫耀才是。

“君看鸿鹄飞,九万谁能驯。”昭昭坐在桌案边,忆着《鸿鹄志》里的名句,撑着下巴打趣他,“难得大哥写出如此佳句,但大哥看起来不像鸿鹄,倒像只鹌鹑。”

沈璟瞥她一眼,这次竟也难得没回怼她,继而闷闷喝酒。

昭昭鼓了鼓腮,颇为不解。

旁边挑红缎的叶婉嗔他一眼,还以为他是因为妹妹出嫁,便怒道,“妹子出嫁是喜事儿,你嗔着个丧面儿做什么?”

沈璟不语,却到底脸上有了点好色。

昭昭很感动,昭昭对着他大哥翻了翻白眼。

沈璟亦回敬了一个白眼,只是再低着头的眼底深处,依然藏着万里愁绪。

12

阳春三月,沈府一片喜庆的红。

昭昭端坐于厢房内,只等喜轿来接。

昏黄的铜镜中,映着她发呆的脸。

她没用那两匹红缎,用的是裴姨前不久托人带给她的一套凤冠霞帔。

衣料是上好的蜀锦云织,上玄下纁,锈飞凤腾云;头冠用的是最好的宝料,以金为底,缀珍珠,镶玉石。全套清贵雅气,可堪比当朝皇后王柠栀当初从礼部尚书府嫁入宫的那套。

这套衣冠,是昭昭的娘亲故去后,裴姨就开始给她攒着了,她是故去姐妹的闺女,亦是裴夫人的半个女儿,更是将来的儿媳。

只是想不到天意弄人,昭昭要穿着这套衣冠,嫁给极像裴云深,却又不是裴云深的人。

大红的喜轿停在了沈府门口,昭昭从厢房里缓步移出,在中庭拜礼。

中庭之中,裴夫人坐于沈大人左侧的高椅,代昭昭的娘亲行长辈礼,看昭昭出嫁。

满室喧闹喜庆中,这岁月静好满脸温柔的妇人,看着下方凤冠霞帔的小娇儿,再看着远处来接亲的宴书篱,看着昭昭拜别过她,看着那眉眼温润的男子牵着昭昭的手一点一点出中庭,她笑着,转过了脸,泪不由自已地落了下来。

六年,转眼间六年过去,若云深没失踪,今日与昭昭大婚的,牵着昭昭手的,拜别沈府的,该是云深......

而这中庭的屋顶上,一个丑丑的身形佝偻的人戴着面具,从屋顶跳到屋檐,飞到院墙,看着下方大红喜袍的人出中庭,出院门,默默就这样跟了一路。

是他惊觉自己这副样子太丑太难看,怕吓着来往的宾客,更怕冲了二小姐的婚事,才隐隐藏了起来。

他默默跟着,既为二小姐大婚高兴,又为这大婚不高兴。

结满茧子的手覆上心口,他低头,总觉得,这里像被挖走了什么。

大红的喜轿正停在沈府外,昭昭被宴书篱牵着,正要一脚踏出沈府门时,府外却响起一阵骚动,凑热闹的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。

是大理寺少卿带着寺正与录事等人直奔沈府,撞上了正要出嫁的沈昭昭。

那少卿拱手行了一礼,“抱歉,大理寺少卿白承恩,今日来扰,请问吏部尚书沈慕沈大人,今科状元沈璟沈大人,两位安在?”

昭昭站在府内,闻此声眉头一跳,心间一紧,这声音她记得,原来云深哥哥失踪时,她和裴姨去大理寺报案,就是他接待的她们。

而今为何上门,难不成有裴云深的消息?

但若有消息,也该去裴府才是,为何会来沈府,又为何,会问她父兄在不在?

沈昭昭心尖一颤,猛的掀开盖头,正欲询问,还不待她张口,却见这群人往里走,直奔她父兄而去。

昭昭莫名的心慌,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。

她犹记得,那日春闱后,她大哥那满眼的不开心,那时她以为是因为她的婚事。

如今看来,却好似有缘由。

回头望去,只见那录事后面跟着的两名狱卒押住了她父兄。

“沈大人,恕下官失礼。”白承恩又拱手作揖,向沈慕行了一礼,“你二人涉与礼部尚书王鸿秽乱科举,私相行贿,请跟下官走一趟。”

“什么?”

沈璟皱眉,正欲问,正此时,中庭屋顶的后方,众人看不见的地方,飞出一根细针,快速刺入沈慕的血脉处,沈慕瞳孔大张,还来不及说一句话,就直直倒地。

此身落地,人群之中不知是谁一声惊叫,“杀人了!沈大人被杀了!”

惊叫声后,便是混乱的一片,四下宾客四逃,桌子椅子,花生红枣等物皆被撞落一地,喜字喜绫翻飞,混着沈璟不敢置信的惊声。

他蹲下身,去探自家父亲的鼻息,直等了良久,手间无一丝气流时,缓缓踉跄跌地。

而站在远处瞧着这一切的沈昭昭,眼中失彩,黑白一片。

而那本紧紧牵着她手,要将她从沈府迎出去的人,与她隔着一道门槛,脸上再不复温润的神情,反而满脸冷漠,一点一点松开她的手。

“沈大哥盗寒门子弟的《鸿鹄志》,是我举证的。”

他轻轻抚了抚沈昭昭惨白的脸,冷冷笑了笑,眼中又似有怜悯之色。

“现在能记住我的名字吗?昭昭,我不是裴云深。”

13

一夜之间,沈府的两桩喜事都变为了丧事。

观看本章后续内容,

分享 转发
TOP
发新话题 回复该主题